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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裁缝二三事儿

我曾听老圃说过,他非常怀念他的祖父,关于祖父的记忆是片段的,绝大部分是模糊的,然而却有几件事情,四五十年过去了,依然清晰可见,时不常会浮现在眼前。

老圃记得祖父是一个老裁缝,他曾在祖父家里看过祖父和父亲一起的老照片,估计爷爷当年也就是二十多岁,祖父人长的很帅,大高个,浓眉大眼,高鼻梁,嘴唇厚厚的。老圃推测爷爷大概出生在二十世纪初那几年也就在年初几年,他听祖父和讲他过他小时候家境还算过的去的,竟读过七八年私塾,毛笔字写得很好。祖父年轻时候,游手好闲,二十来岁连麦子和韭菜都分不清,学啥都不成,忽然有一天看见裁马褂的,一学就喜欢,竟然干了一辈子直到退休都没改过行。

老圃听父亲讲过爷爷年轻时候还抽过“大烟”,后来戒烟经常发脾气骂父亲,那个时候,爷爷戒烟父亲就躲到他姥姥家去。

老圃祖父的有一手绝活,裁衣服从不用尺子量,只用扫一眼来者的身材就一目了然,下料制作穿上后保顾客满意!关于这个老圃是亲身体验过的。

做手艺出身的凭得就是一双巧手,老圃讲过他祖父的动手确实很巧。他虽然是裁缝,可他还会修表!

老圃回忆他十二岁那年冬天,坐了三百多公里的汽车去祖父家里过春节。那是他记事后头一次去祖父家,祖父住的是土坯房,屋里仅有的一间可以住人,南北都是火炕,两铺炕之间靠墙壁是一组架起来的三个长形大柜子,柜子很大,现在几乎看不见了,在那个年代是普通百姓家里主要的储物家具。那柜子估计有几十年了,颜色都已经变成了深褐色,泛着油亮油亮的光泽。柜子中间摆放的是一架座钟,这架座钟的别致之处老圃说以前是没见过的,座钟外壳顶部是半圆弧形的,座钟壳子是木制的,有很好看雕刻造型,座钟的表盘是铁的,时间太古老了,表面已经变成乳白色,那时间标志居然不是1-12的阿拉伯数字,而是十二地支的汉字,那个时候他才上小学,十二个字又一半认识不全!问爷爷座钟为什么不是数字,爷爷也回答不上来,说出厂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。

老圃说他最喜欢座钟报时发出的悠扬低沉的声音,铛…铛一个小时响一次,尤其晚上那声音更为悠远!座钟两侧对称摆放着一对圆筒形的瓷瓶,上面绘制着五颜六色的花鸟图案,其中一只花瓶已经破损用白胶布贴了,老圃听奶奶说那可是日本投降后分到的,是古董,政府后来还特意登记过。

老圃问奶奶,那座钟是不是也从日本家里分来的,奶奶说那是从她娘家带来的,是一架古董钟,已经超过一百年了。座钟有时候停了,连钟表维修师傅都束手无策,你爷爷弄几下就好了!

老圃爷爷还是解放前东北土改时期的老党员,文化大革命期间还挨过整!解放前老圃爷爷是裁缝铺的老板,解放后公司合营,老圃爷爷成了国营服装厂的一名裁缝师傅。

老圃说他爷爷还有一个独特的习惯,与众不同。就是他吸烟的方式很独特。记得小时候去爷爷家,常常看到爷爷习惯于把两三只烟卷连接到一起,叼在嘴边,边裁衣服,边叼着烟,也不吸,时间长了,烟卷头部变成了白色长长的一段烟灰,偶尔会掉到布料上,他也不管,依旧裁衣服。烟灰早已没了热度,也不会烧坏布料。几十年的熏烟习惯使得老圃爷爷的嘴角都被烟熏黄了一小条,手指尖和指甲也变成了黄褐色。

老圃说爷爷去世几十年了,他记得最深的印象莫过于爷爷教他学毛笔字的情景了。老圃说他小学时候,最喜欢画画儿,他给在锦州部队的老叔写了一封信,求叔叔给他买基本画画儿的书和颜料。老叔还真给他当回事了,不长时间就给他邮寄回来,他开心得不得了,他还记得有一本书名《工农兵美术基础手册》,书里面有绘画基础造型入门等内容,他如获至宝,如饥似渴地“研究”学习,临摹了很多很多。某一天,老圃父亲的一句话“别光顾着画画,还要学学水笔字”,东北管写毛笔字叫“水笔字”。谁曾想老圃父亲随意说的一句话,他却记在了心里。老圃小学就喜欢买書读,虽然只是小学五年级,由于没事他就翻阅他父亲的藏书,很多繁体字他也顺着认识了好多。他看见喜欢的书就用零花钱买下来,偶尔零花钱用完了,就编一个理由问父亲要钱,老圃回忆不知道父亲是否知道被是“被欺骗了”,从来他从来没有揭穿过他,估计父亲从心喜欢儿子读书学习吧。

老圃记得有一次我在供销社里看到了一本小册子,至今仍然清楚记得那本书名《怎样写楷书》。也记不得作者是谁了,书很薄,里画着楷书基本笔画双钩图和書写路线图,还有楷书各种笔法名词如藏锋、露锋、中锋等名词,图文并茂,价钱大约一角贰分,他记得当时身上零钱不够,没买成,后来又去买,幸亏没卖完。我那个时候,买完書喜欢边走边看,买回来后,就用妈妈画画的毛笔,按照书中图片标注的笔画路线图照葫芦画瓢。记得最难写的笔画就是“捺”画了,怎么写都不像!身边也没一个会写毛笔字的人请教。非常遗憾后来那本书找不到了,他心疼坏了,至今还唏嘘不已!

老圃还记得有一年来家里了,爷爷那年他差不多七十多了,已经退休多年,他每年都要去吉林看望爷爷唯一的妹妹,老圃的姑奶。往返途中,都会到老圃家来住上一段时间,而且每次来都带好多好吃的!

老圃回忆道,祖父看到他写得毛笔字,很高兴!还说他笔画得不怎么样,说着说着就用手笔画着横竖撇捺怎么写。老圃很惊诧,爷爷居然会写毛笔字,从来没见过他写毛笔字,也没在爷爷家里看到过文房四宝。

老圃爷爷说:我年轻时候上过七八年私塾,也写了七八年毛笔字,解放前都是用毛笔写字的。

老圃一听大喜过望“爷爷那个“捺”咋写呀?”爷爷拿起毛笔,慢慢悠悠地给他写了一个“捺”画,记得段日子爷爷没事就给老圃写毛笔字。老圃依稀记得爷爷写得字很小,很匀称,很秀气。

老圃记忆中的爷爷也有发脾气的时候。十二岁那年冬天去爷爷家过年,老圃老叔从部队探家结婚,由于爷爷家没有别的房子,老叔结婚后,和爷爷住在一个房间里,爷爷奶奶住南炕,老叔老婶儿住北炕,晚上睡觉时候拉上帘子。

老圃老叔个子高,有一米八几,记得有一天,不知道啥事把爷爷惹生气啦,把老叔给骂哭了。那个时候,老叔已经是部队炮兵连长了,尽管爷爷发脾气很凶!老叔并没有反驳爷爷,现在想起来老叔还是挺有素质的,不愧为解放军连长。

老圃说他爷爷从来不和家里人在一张桌子一起吃饭。每次吃饭时候,我们坐在地上圆桌子旁吃饭!爷爷自己在南炕放一张小方桌单独吃。除了我们大家都吃的菜以外,爷爷有一碟单独为他炒的肉炒咸菜丁,算是他的下酒菜了。老圃记得那个时候,他看着爷爷喝一口酒,夹一筷子那个带肉炒的咸菜,很享受!他看着心里馋得够呛,老圃曾经偷吃过好多次爷爷的那碟肉炒咸菜,真的很好吃,至今那个味道依然储存老圃的记忆里。

老圃记忆中的祖父话不多,也没啥社交。从不东家西家串门聊天,几乎没看见同辈人来找他聊天,来家里的都是姑姑叔叔的朋友,左邻右舍来家里也是和奶奶说话拉家常。在家里就是卷着很长的烟卷,静静地任香烟飘渺的烟雾在房间里升腾弥漫着。

老圃爷爷活了不到八十岁就得病去世了。老圃爷爷活着的时候,和农村里其他的老人不一样,快八十岁了,腰板还是那么挺直,背不驼,腰不弯,像一株高高的,劲挺的古柏树!老圃说他爷爷最终是死于鼻癌,估计是被那个独特的熏烟习惯害得。

老圃听父亲讲,爷爷这一辈子没吃过啥大苦,受过啥大罪,可也没享受过什么大福!一辈子就凭着裁缝手艺养家糊口,供养孩子读书,他喜欢香烟却不吸只熏;喜欢杯中之物,却从不贪杯。平平淡淡过了一辈子。从出生到去世,经历过民国、伪满洲国、解放战争,和新中国,文化大革命,七十年代末期去世了。

由于东北解放早,他入过党,是东北土改时期的共产党员,也没当过啥官;自己做过生意,也没大富大贵过,解放后儿孙满堂,做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来讲算是幸福人生啦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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